馬年心願

  今天是中國農曆年的大年初一。在這馬年之始、非常特別的一天,我想許什麼心願呢?
  講起來或許有趣,我這馬年心願的靈感,竟然來自民進黨的一副春聯。
  哪一副春聯?
  請看相片一:

相片一:民進黨李俊俋委員提出的春聯
  這副春聯至少表達了三個含意:
  一、 馬年的春聯以「馬」字為首,切題應景。
  二、 「馬」字倒過來隱喻「馬到成功」,頗有創意。
  三、 寄望馬年能夠「倒馬」成功,政治口號。
  一副春聯兼具三個目的,看得我不禁啞然失笑。
  如今在台灣,罵馬貶馬批馬似乎成了顯學。
  敢拿鞋子砸馬英九,代表勇敢。
  敢高聲嗆馬英九,代表為正義而發聲。
  真是這個樣子嗎?
  去年十二月五日,也就是一個多月之前,南非前總統曼德拉病逝。緊接著在十五日舉行國葬──其典禮之大、之隆重,讓我十分驚訝!

相片一:曼德拉國葬現場
  根據美聯社、法新社、英國《衛報》,以及《每日郵報》報導,曼德拉葬禮是現代史上全球最大規模的葬禮──來自東西方不同地域、不同宗教和文化背景、不同政見的領袖,不管是合作夥伴還是敵人,都暫時放下分歧,在曼德拉生前倡導的和解及平等精神下,參與這場史無前例的大聚會。
  假如你曾經關注相關報導,心裡必然清楚,曼德拉的葬禮集結了全世界的政要,甚至被某些媒體稱為「世紀葬禮」。
  看熱鬧的同時,我心裡不禁納悶起來──不過就是人權鬥士,或許被關的時間長了點,為何能贏得世人如此崇高的敬意?
  他到底有什麼「過人之處」?
  我看了一些報導,理由很多、很瑣碎,但始終沒找到令我信服的答案。
  直到幾天之前,劍輝兄傳給我一本原文電子書(Sycamore Row by John Grisham),看到其中的一段內容,我恍然大悟!
  小說的背景是三、四十年前美國南方一個保守的小鎮,部分居民仍擁護「白人至上」。某個暴風雪夜晚,兩個晚歸的白人兄弟,不幸被爛醉如泥的黑人駕駛(西米恩)給撞死了。
  西米恩平日不務正業、素行不良,而且有多次酒駕與違規紀錄。
  白人兄弟不僅優秀,還是高中籃球校隊的主力球員,他們是鎮上許多籃球迷眼中的英雄。
  突如其來的死亡車禍在小鎮掀起濤天巨浪!
  小說的主角()是小鎮律師,那時正代表西米恩太太(蕾蒂)打一場巨額的遺產官司。
  死亡車禍發生之後的第三天,兩位車禍受害者的父親(羅斯頓)無預警地出現在傑的律師事務所。
  他來律師事務所的目的是什麼呢?
  請看以下小說內容(由我翻譯)

  兩個人(傑和羅斯頓)面對面,隔著桌子坐下來。
  經過一段短暫、尷尬的沉默,傑開口道:「我無法想像你所經歷的悲慟。」
  「別說是你……」羅斯頓聲音低沉、沙啞、緩慢,彷彿每一個字都背負著沉重的傷痛:「我也不行。你知道嗎,最近我總感覺自己在行屍走肉,所有動作都沒有任何意識,只能勉強自己一分一秒捱過去。真希望時間能立刻跳到幾個星期、幾個月,甚至幾年之後,使得我能夠控制自己悲傷的情緒,走出這個惡夢。可是,我又很清楚那是不可能的。傑,怎麼會是白髮人送黑髮人呢?這是多麼殘忍的事情!」
  傑點點頭,不清楚該給予兩個孩子正躺在棺木之中、等著下葬的父親什麼安慰?不過,他心裡更好奇的是,羅斯頓到底想幹什麼呢?這好奇從羅斯頓出現的第一刻,一直到現在,始終都困擾著他。
  又是一段尷尬、令人窒息的沉默,好半天傑才說:「葬禮在明天?」
  「對,那又是另外一個惡夢。」羅斯頓兩眼浮腫、充滿血絲,顯然一連幾天都沒睡好。他悲傷得無法直視別人,只能低著頭,愣愣地盯著自己的膝蓋,低聲說:「警長親手交給我一封蕾蒂(酒駕者的太太)寫的信。我必須說,那封信是很貼心的舉動。」
  講到這,羅斯頓抬起頭,疑聲問:「警長說你和蕾蒂是朋友?」
  傑不出聲地點了點頭。
  羅斯頓接續道:「那封信真誠地表達了蕾蒂和她家人高度的悲傷和自責,讓我和艾芙琳(羅斯頓太太)深受感動。我知道蕾蒂是善良虔誠的教徒,她先生的所做所為讓她受到巨大的驚嚇。你能代我謝謝她嗎?」
  「當然。」
  他再度低頭,呆視著自己的膝蓋,胸口微微顫抖,彷彿呼吸都會讓他產生巨痛,停頓了片刻才說:「如果不介意的話,傑,希望你能代我轉達另一些事情。有幾句話我想告訴蕾蒂、她家人,甚至於她先生。」
  當然,不管什麼話,傑必定會為一位悲痛欲絕的父親代為轉達。
  「在《路加福音》第六章,耶穌教導我們原諒的重要。衪知道我們是人,而人的本能是報復那些曾經傷害自己的仇人,以牙還牙,要他們付出血的代價。可是這不對!不管面對什麼傷害,我們都應該走出仇恨。我希望你能代我轉告蕾蒂以及她的家人,特別是西米恩,說我和艾芙琳願意原諒西米恩所犯的錯誤。最近幾天在牧師的陪同下,我們真心為此祈禱,我們不容許自己的未來在充滿仇恨以及詛咒的日子中度過。傑,你能代我轉告他們家人,說我們原諒了西米恩嗎?」
  傑的嘴巴大張,驚訝地說不出話來!
  怎麼可能呢?原諒一個三天前才撞死你兩個兒子的黑人無賴、酒鬼!
  剎那間傑想到了漢娜(傑五歲的獨生女)──假如躺在棺材的是漢娜,他肯定會嘶吼地吶喊:血債血還!
  良久良久,傑微微點了點頭:「好,我會轉告他們。」
  羅斯頓接著又說:「明天就是凱爾和博的葬禮。當我們對兩個孩子說再見的時候,也將會是我們付出完整的愛,以及徹底遺忘仇恨的時刻。傑,這世界不應有容納仇恨的空間。」
   


  這部小說足足有四百多頁,唯獨看到這一段,讓我感動地流下淚來。
  也因為這一段,我忽然明白曼德拉的偉大之處,正是他具備原諒仇人的胸懷。
  請看以下這一篇網路上廣為流傳的文章:

《曼德拉的頓悟》

  南非的民族鬥士曼德拉,因為領導反對白人種族隔離政策而入獄。白人統治者把他關在荒涼的大西洋小島(羅本島)上二十七年。儘管曼德拉當時年事已高,但是白人統治者依然像對待年輕犯人般殘酷地虐待他。
  羅本島位於開普敦西北方七英里的「桌灣」,面積只有五平方公里,島上布滿了岩石。
  曼德拉被關在監獄的一個「鋅皮屋」,白天打石頭──將採石場的大石塊敲成碎小的石料;有時還得從冰冷的海水中撈取海帶,或是做一些採石灰的工作。他每天早晨與一群犯人一起排隊到採石場,由獄卒解開腳鐐,再來到一個很大的石灰石田地,然後使用尖鎬和鐵鍬挖掘石灰石。
  由於曼德拉是要犯,專責看守他的獄卒有三個。
  獄卒對曼德拉並不友善,總是找各種理由虐待他。
  可是,等到曼德拉出獄,並且在一九九一年當選總統後,他在總統就職典禮上做出一件震驚世人的舉動。
  就職典禮開始,曼德拉起身向來賓致辭,先介紹來自世界各國的政要,並表示自己深感榮幸,接著話題一轉,談到當初他被關在羅本島,專責看守他的三名「前獄卒」也被邀請擔任典禮貴賓。
  曼德拉請他們起身,介紹給現場貴賓認識。然後,年邁的曼德拉緩緩轉過身,恭敬地向他們致敬。
  那一剎那,現場所有來賓……,甚至整個世界都靜了下來!
  典禮結束以後,曼德拉對朋友們解釋,自己年輕時性子很急、脾氣暴躁,所幸在獄中學會了控制情緒才活了下來。他的牢獄歲月給了他充裕的時間進行自省與激勵,讓他學會處理自己遭遇的苦難與痛苦。他說,感恩與寬容經常源自痛苦,必須以極大的毅力來克服、來訓練。
  他並談到獲釋出獄那一天的心情:「當我離開囚室,走向通往自由的監獄大門時,我心裡十分清楚,自己如果不能把悲痛與仇恨留在身後,那麼不管我在哪,其實仍然被關在獄中。」

  明白了嗎?
  原諒實在是極其偉大、極其崇高,也極難做到的情操。
  這世界有幾個人處於羅斯頓或曼德拉的狀況下,還能具備原諒的胸懷?
  今天在馬年之初,我的心願就是發揚大無畏的原諒胸懷。
  這是目前台灣對立、分化的社會最需要的精神。
  偉大的人物在遭受巨大的傷害之後,能原諒他的仇人,提倡和解,帶領支持群眾走向和平與團結。
  而不是挑撥離間、激化人民之間的對立,帶領社會走向衝突與毀滅!
  希望大家能夠向前走、向遠看,而不是活在仇恨的過去。
  誠如小說之中,那位失去兩個兒子的父親羅斯頓所言:這世界不應有容納仇恨的空間!
  一個心裡充滿仇恨的政客爬上高位,那將會是全民的不幸。
  一個充滿仇恨情緒的社會,無論物質多麼富裕,精神必也空虛。